闻说

所有烂俗桥段。

【刘彻/司马迁】史书不载

*关于司马迁的记载许多地方无法查证,他写了一辈子史书后人却连他的出生死亡具体是在哪一年都不知道。

此文大多采用默认说法,部分脑补,切勿介意x

*不算CP向。这段时间史学史正好讲完司马迁,一种为史者当如我太史公的心情呐qwq

 

 

 

 

元狩元年,从几千年后去看,似乎没有什么大事。此前一年武帝狩猎得到一只“一角而足有五蹄”的兽,他笃定这是好兆头,象征着大汉将迎来一个全新的盛世。北边那些匈奴也是时候扫清了。狩字里头,就有征伐的意思。可这和元狩元年没什么关系,元朔六年的霍去病去过沙场,斩首两千多名匈奴,被封冠军侯。元狩元年的他,或许意气风发地在训练军队,准备着来年再战沙场,却并没留下什么值得史书特别记下的事。

如果非要说有,南越国赵婴齐的继位或许算得上一件。

如果还要再说,那部二十四史之首,被后人誉为“史家之绝唱”的史记,司马迁恰好记到这一年为止,不知可否算一件——应是算不上的。




这一年,司马迁第一次来到长安。他是怀着敬畏心情来的,史家么,碰上这样的古城,内心总是怀揣了些旁人或难理解的慨叹。他来到长安,似乎侧耳就能听到文王姜尚在此低声谈笑,天是蓝的,浮着几朵白云,天气晴朗,巍峨的宫殿在阳光下沉默不言。

刘彻或许不记得他了。但这一年的司马迁,的的确确是见过刘彻的。他和父亲司马谈站在驰道边,帝王的马车不快不慢地在中道上走着,也许是那日风向不好,司马迁猝不及防地就撞进帝王的眼里。

那只是一个很短的瞬间,短到刘彻只是一个怔愣后就彻底忘了这件事,短到司马迁后来怎么也回想不起那时帝王的神情。

但他一直清晰地记得他当时所想的——

这就是本朝天子,是非功过都将被他记载入史书里的人。





这时的司马迁已学有小成,如果不能进一步接触到皇家藏书,他再留在长安对他也无所裨益。

他选择去游历,实地接触那些曾经存在过,现在还遗留着尾巴的痕迹。

长安在他的身后,等他心中一动西北回望时,故都已然不见。

出武关,下襄樊到江陵,渡江溯沅水至湘西,折向东南到九疑。北上长沙,越洞庭,出长江,顺流东下。登庐山、上会稽、敦姑苏、望五湖……

等他回到长安时,已是天下遍访。




初回长安的那夜司马谈与他谈了很久,他说起一路的见闻,眼睛里的光亮得惊人。司马谈含笑,静静听着,偶尔附和两句。

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是多大的悲哀,而司马子长他必将留名于青史。

这夜司马迁在床上翻来覆去也没能睡着,许多画面一直在他的脑子里盘旋,周公从遥远的地方走过,孔子在后头眺望远方,秦皇嬴政和李斯坐在咸阳城的古树下,乌江畔西楚霸王慨然而歌,种种画面交织在一起,历史轮转的声音在他的耳边清晰地响起。

他索性披衣起身,挑灯捧一卷书。

窗外落了点雨,起初淅淅沥沥,后渐渐下大。毫无征兆地,他想起了刘彻。他想,这将是他史书中浓墨重彩的一笔。这是一个让他有些愉悦的念头,生于圣明君主的朝代,怎么也该为之庆幸。

这时的他,对未央宫高高在上的帝王,内心纯然感激。

而多年之后,白发苍苍齿牙脱落的他回想起来,只觉世事沧桑。

世事沧桑,这是他本就知道的道理,读过那么多史书,他自然明白。所以,对于刘彻,他想,他是不恨的。

 

 


 

 

元封三年,司马迁任太史令。

他得以接触到皇家丰富的藏书,那些向往已久的书籍如今他尽可翻阅。

他开始撰写《太史公书》。

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

“你就是...司马子长?”

一声突兀的疑问激得司马迁手中笔险些走偏,稳住后搁笔,他抬头看去,面前饶有兴致看着他的人无端有几分眼熟。

于是他的眼底透出几分疑惑,“正是。”

眼前人低头看他写得字,“你在写,孔子?这就是你私自修的史书?”

这话一出,司马迁一颤,他怎么会认不出眼前这个人呢,这个天底下最尊贵的君王?

“陛下......”他有些局促不安。

刘彻见他神色不似作伪,不由笑道,“太史公可算认出我来了。”

他穿得是常服,自称是我。

意欲何为?

司马迁方任太史令没几日,并不清楚这位君主喜好。

他应该了解一些,才好书进史书里。

“你是董仲舒的学生罢?那你也算得上儒生了。”

司马迁的字映入他眼里,他低声念出,“‘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然后看着司马迁又是一笑,“倒真可算得孔夫子的私淑弟子了。”

司马迁只觉摸不着头脑。想了想,便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不知陛下所来何事?”

刘彻脸上笑意倏地收敛。

司马迁的心底哀呼,做君主的都这样擅长变脸么。

刘彻脸上悲喜不明,“……你可写至本朝了?”

“尚未。”

刘彻不咸不淡地“哦”了声,竟不再管司马迁,径自拿了本书在一旁看着。

司马迁一时不知是该继续编写他的书好,还是该侍候一下帝王好。侍候他看书么?司马迁看了看兀自沉浸在书中的刘彻,感觉陛下已经过了要他讲解的年龄段了,反正也没事做,不如……他坐下,继续写只差收尾的孔子世家——

余读孔氏书,想见其为人。适鲁……

刘彻突然开口,“本朝的部分若是写完了,记得呈给朕看。”

他应了声,“自当给陛下看的。”

心里头有个不可置信的念头,所以,天子此来,便是为了看一看我是如何写他家史的么?他皱眉,那又何必非要穿便服,直接派人吩咐就是。

他以为帝王待不了多久,不想刘彻一待便待到了天色昏沉。

刘彻走出门时问了一句,“太史公以为,这江山如何?”

司马迁一时有些受宠若惊,想了想正色答,“于武,陛下遣卫霍扫除匈奴,恢我朔边,已是不世之功。于文,一扫前朝弊病,广辟贤才,独尊儒学——”

刘彻含笑拦住他的话,“不愧是史官。”

他的叹息声悄不可闻,“若真这么写了,还算得上秉笔直书?”

言罢拂袖而去。

留司马迁一人在原地困惑不解。

 

 





 

刘彻对司马迁其实不错。不管是天汉二年前,还是天汉二年后。

天汉二年前,偶尔兴起便会诏司马迁一同来观个天文共用个膳,兴致再好点让司马迁占卜也不是没有过。每到这时司马迁都会诚惶诚恐地告罪坦言自己不善占卜之事并且不信鬼神,刘彻显然兴味索然可下次兴致来了还是会问他。

天汉二年后,他任中书令。中书令职责不算小,而且就在刘彻眼皮子底下工作。刘彻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兴致好了赐膳也不是没有,只是再没问过他鬼神之事。

他曾经以为他是懂刘彻的,不是历史学家那种事无巨细的懂,而是单纯地一个灵魂对另一个灵魂的了解。

天汉二年后,他才发现,想要了解一个人原来是这么难的一件事。但如果要了解的是史书上的一个君王,那就容易得多了。

从此刘彻和所有君王一样,于他而言都是史书上的一次记载。他觉得这是可笑的,他从那些墨字上看到的是鲜活的人,而从鲜活的人身上看到的却只有一行行字。


天汉二年,他一个小史官站在朝臣的末尾,漫不经心地听着朝中大臣争执。他也在脑子里搜索了下李陵,依稀记得为人不错又有才干。但毕竟不熟,他也没有多余的想法。

可是刘彻点名要他出列,谈谈对此事的看法。

朝臣都惊讶非常,摸不清帝王心思。他也是。

他一个微末小官,什么时候轮得到他对国事指手画脚了?

要命的是,他连揣度帝王心思都懒得揣度了。只凭着记忆里对李陵的印象,替李陵辩解了一下。

刘彻只是“哦?”了一声。

莫名让他想到数年前某个天色暗淡的傍晚,帝王神色莫辨的模样。

公孙敖哭号着,“陛下,臣冤枉呐!那李陵为匈奴练兵企图反我汉朝啊陛下!”

司马迁平静地看了一眼公孙敖,到此时他的内心都没有多余的波动。

他不过是说了两句自己想法,往常直言纳谏也不是没有过,刘彻用不着为此生气。

天子的声音里不夹情感,一字一字冷漠非常,“欲沮贰师,为陵游说,诬罔之罪,按律当斩。”

最开始他没有理解君主话里的意思。等他明白过来时,才愕然抬头,眼里满是惊骇。

帝王却还是那样淡淡的神色。

刘彻漠然地想,他不会死的,他的书还没写完,他怎么舍得死。

 

 




 

 

盖钟子期死,伯牙终身不复鼓琴。何则?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司马子长,你可有知己者?

大概是有过的,又或许从来没有过。

 

 


 

 

征和二年,史记写罢。

司马迁去未央宫向皇帝请辞。

刘彻已经不再年轻,两鬓斑白,一双眼也不复当初神采。

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要走?是啊,你也该走了。”刘彻低低地笑,“那就走吧,都走吧。”

司马迁心底一时竟有几分刺痛,他跪倒在地,长叩君前,“臣将于山野之间,看陛下的江山太平长安。”

刘彻似乎想笑,但勾不动唇角,只得说,“你走罢。”

“臣告退。”

司马迁走出未央宫,始终不曾回头看一眼。曾经向往着的巍峨宫殿被他抛在了身后,连带着这一生的喜怒悲欢。

刘彻到最后也没问司马迁他写的那卷书,司马迁也只字不提。

算是他们最后的默契。

 

 



—史书不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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